氣管從甲狀軟骨下撕脫的瞬間,他的意識依然清醒。
兩旁黃黑相間的圍欄仍在眼前快速向後閃動,看臺傳來的喝彩聲和引擎的咆哮呼叫在耳邊縈繞,高速帶來的強烈快感令他無法感覺到死亡即將來臨。
「轉向太急,收油太慢。不要緊,吸取經驗,明年再來!」
他在默默安慰自己之時,爆裂的頸內動脈正以賽車般的速度向外噴出血液,寰椎和樞椎早已貫穿頸髓神經,三根肋骨刺進肺葉,整個胸腔隨即被鮮血填滿,最後一口空氣進入肺部後,他的視野開始模糊,但仍能清楚感覺到膠管插進喉嚨帶來的不適,只是疼痛已不復存在。
逐漸模糊的視野中快速重播著過往的各種片段,賽場上風馳電掣的英姿、領獎臺上噴射的香檳泡沫、橫貫在山原丘陵間的紐柏格林北環賽道,最後在腦海閃過的,是妻子的哀怨眼神和兒子的天真笑臉。這時候,他終於記起今晚與家人的重要約會,他掙紮著要坐起來,可是身軀四肢已無法彈動,喉嚨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。
心臟仍有規律地搏動著,他甚至仍能感覺到胃腸的蠕動,只是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不斷膨脹的遼闊空間,在這個空間裡,時間像一層薄膜正在剝離,正在離開他和一切事物。
血壓在急劇下降,微弱的心電波動跟隨著他那輛戰車快速遠去,呼嘯的引擎聲和血色的燈光逐漸消失在茫茫風雨中。
他終於明白,他永遠也駛不出這條賽道。